生活三班

護理站有一台冰箱，大頭總愛跑去翻，總覺得裡面藏著什麼好吃的寶藏。後來冰箱搬走了，大頭沒了目標，就開始往外衝，衝到大門口，想要離開，像是要去尋找屬於他的世界。

有些孩子的笑容，是你一看到，就會覺得這世界其實沒有那麼糟。
小甄就是有這樣笑容的孩子。
她的個性溫溫的，遇到喜歡的事，會突然笑得像花一樣開。

庭芳的晨間散步，對阿鈞來說，從來不是「散步」，而是一場充滿活力的短跑比賽。
老師一面提醒，他嘴巴上說著「好好好」，腳下卻依舊像裝了彈簧，沒多久又跑起來。
這就是阿鈞，一個今年 50 歲，卻停不下來的大孩子。

「阿華又來幫忙了！」老師笑著對我說。
只見阿華安靜地站在老師旁邊，熟練地伸手幫忙遞水杯，小心翼翼，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
等大家喝完水，她又輕輕地收走杯子，擦拭桌面，像是完成自己的任務。
阿華不會說話，卻是三班的「小班長」。

她的笑，不完美，牙齒有點亂，嘴角總是濕濕的，有時還沾著一點飯粒。
而那個笑容，是帶著光的。我見過很多人，第一次來庭芳，看著我們孩子可能會有點不知所措。
但只要阿連笑了，他們就會笑了。

小萍是泰雅族的孩子，從小住在山裡。
她的媽媽很年輕就懷孕，懷孕期間身體沒有好好照顧。
加上生活混亂、曾接觸不該接觸的東西。
讓小萍從出生起，就比別人辛苦。
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
一個把她交給祖父母，另一個人則走得遠遠的。

阿銘是個很安靜的孩子，不會大聲喧嘩，不會搶著要什麼。
但你會發現，他總是緊緊握著一顆小球。
那不是玩具，是他心裡的安全感。

很難想像的是，這樣一個常常在院裡發飆、對剪指甲超有意見的孩子。
最愛的事，竟然是「看書」。
只要給他一本雜誌，他就能乖乖地坐著，眼神平靜地望著紙頁。
他不一定看得懂裡面每一個字，但他就是很投入。
像在書裡，找一個能讓他安靜下來的世界。

對阿坤來說，這不是玩具，是他的語言。
他不會說太多話，但他用搖晃的節奏跟世界對話。
我曾站在廣場看他曬太陽，他坐在輪椅裡、手裡握著那個寶特瓶。
陽光灑在他臉上，他笑了。
瓶子、陽光、還有一點點微風，這就是他的世界。

雖然他還是不太會說話，但我們學會看他的表情、動作、呼吸。
那是一種比語言更細膩的交流。
有時候他會默默走來，在老師身邊坐下，什麼也不說。
但我們知道，他是在說：
「我在這裡。」

33歲，是重度心智障礙的孩子。
他沒有口語能力，平常用肢體動作來表達自己。
吃飯吃得慢，咀嚼也有點困難。
但只要你耐心等，他就會一口一口慢慢吃完。

在庭芳，有一個讓我們又愛又怕的大女孩，叫秀秀。
她36歲了，但在我心裡，還是那個會一邊笑一邊搶同學餅乾的大孩子。
我們都給她一個外號，叫「大象」。
不是因為她走路步伐重，而是因為她那讓人招架不住的力氣。